艾妲
*微CP-瑪格×艾妲 作者--柴犬
早已記不清這是這個月內的第幾次夜歸。
今夜終於從冗長實驗中解脫的瑪格莉特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宅邸的老舊木門在受力時不爭氣地發出咿呀聲響,然後她看見一片陰暗的寢室深處似乎有個甚麼順著方才的噪音稍稍動了一下。
──啊、醒了嗎?
工程師下意識地停下動作,心底有些擔心慣於淺眠的室友會不會因為這點動靜而醒覺過來。直到確認房內再次傳來平穩的呼吸聲以後,她才長舒口氣、躡起步伐將自己整個沒入黑暗之中。
*
月光自窗櫺之外靜靜灑落,將床上女子的姣好身形鍍上一層銀芒。
瑪格莉特小心翼翼地走近床邊而後側身坐下,饒富興味地觀察起對方熟睡時的模樣。
平日總是穩妥盤於後腦的長髮,於盥洗之後恣意地張揚於純白布料之上,如同一道燦金瀑布,看上去著實充滿了女性獨具的優雅魅力;而那對紅潤微啟的唇瓣於呼出氣息時緩緩開闔,線條柔美且飽滿誘人,令觀者不禁油生一親芳澤的衝動。
彷彿僅是如此注視著,便能夠輕易嗅到如同花香的淡淡芬芳。
難怪佛羅倫斯總是戲稱艾妲為奧羅爾隊的黎明女神吶,她想。眼前所見美景確實便是這般懾人心神──如果不是自己早已知道這名女神總習慣在枕頭下方藏著一把手槍的話。
於是瑪格莉特的視線往下。
幾乎在軍中蹉跎一生的艾妲,睡姿自是無可挑剔的良好(但至於同隊伍出身的佛羅倫斯睡姿為何如此之差,作為最為親密的戰友,艾妲也對這點深感不解),瑪格莉特還記得自己曾經調侃過她那只差一張白布蓋在臉上,便絕對可以詐死成功的僵硬睡姿。
宅邸統一配備的白色薄被她高高拉至胸前,縝密地包覆住胸部以下的所有軀幹。而肌肉緊實的兩臂則裸露在外,於腹部的中心位置交疊雙掌。以如此標準、標準到堪稱死體的模樣來說,艾妲全身上下能夠以『不規矩』來形容的,便是方才被瑪格莉特進門時的聲響驚動而稍稍屈起的右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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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妳那睡姿睡起來應該只會更累吧?」
瑪格莉特憶起某天夜裡,手邊實驗遇到瓶頸時無意間朝對方拋出的一個疑問。
其實她當下並沒有真心想要獲得甚麼回應、或者該說,就算艾妲沒有回應她也不會放在心上,但房間彼側的年輕軍官只是認真忖度片刻,便老實仔細地答覆自己。
「這還算舒服的了,」艾妲苦笑,一絲不苟地抬手拍去枕頭上的棉絮。「在邊緣戰場時還不好說,但真正在戰況激烈的地區時,我們大多都是立睡、更多的是沒有時間睡呢──對於瞬息萬變的前線而言,睡眠、甚至是臥睡甚麼的,實在太過奢侈了。」
「……啊、」瑪格莉特記得自己當時愣了半晌,擠出的回應極其薄弱。「那還真是辛苦呢。」
「是啊,所以我覺得現在這樣很好。」而艾妲似乎毫不介意她如此簡明的心得,只是側身躺下,一手調整枕頭位置、一手拉高被單,最後將自己整個包裹完全,向著桌旁的工程師笑得溫暖滿足。
「──應該說是,非常的好。」
*
回過神來,瑪格莉特的掌心不知何時撫上了艾妲的面頰,她的拇指刮過軍官由於前日夜哨而生出淺黑的下眼瞼,還有隨著呼吸輕輕顫動著的金色眼睫。
剪裁得宜的藍色睡袍是艾妲於第三次回復儀式以後,自聖女之子手中獲得的、充滿生前回憶的服飾。而在她吞嚥唾沫時,察覺自己視線駐留在臉部太久的工程師,這回乾脆順著喉部滾動的軌跡轉移視線焦點──好比說頸側於臥姿下稍稍浮起的血管、好比說清晰可辨的鎖骨線條、好比說開至胸前的低領呈現修長V字、好比說沿著藍色襯衣沒能遮蔽完全的陰影處,能夠一瞥其下包裹著的圓潤胸脯。
最後,她看見在心窩附近,有一道在白皙肌膚上顯得格外突兀的淡紅傷疤。
──朗朗盛開,就像是在寒冬雪地裡昂然綻放的花朵。
指尖觸及凹凸不平的傷處時,瑪格莉特感到心底突然生出了些許疼惜。
誰叫戰爭實在太過無情。
因為戰爭而死去的艾妲、或者艾伯李斯特、或者艾依查庫──他們對於超脫生死的自己來說,實在太過年輕。被軍令驅使著大殺四方的士兵們,根本還來不及感受應得的幸福,便率先在砲火不歇的前線失去了生命,孤身一人在瀕死之際只能遙望灰暗天邊,祈禱晴朗的日子能夠於焉降臨。
即使那都只是徒勞。
她想起晨間老是板著一張臉厲聲督促佛羅倫斯的艾妲、任務時身陷敵陣毅然替隊友阻擋所有傷害的藍色裝甲、就算感到疲累也依舊溫和有禮的平實笑臉,總是將很多事情攬在肩上默默扛起的她,在夜晚時分終能獲得短暫的休憩。
瑪格莉特十分明白,如今在自己眼前的,不是魯比歐那引以為傲的年輕隊長、不是直屬女王麾下的英勇戰士──只是平凡不過的艾妲‧拉克蘭,她最為放鬆的模樣。
「還真的是,辛苦妳了呢。」
最後,瑪格莉特輕輕撩起淺金瀏海,俯身於艾妲舒緩的眉間落下一吻。
──晚安,親愛的隊長閣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