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寧
作者--狼之誡
倘若說睡著時的姿態正是反應了夢境——那麼他這逃跑似的模樣,猶如無痕的鏡面一般、毫無保留地顯現而出。
還真是連睡覺都無法得到安寧啊……這麼短暫彷如眨眼般地睡眠。或者更正確來說,布朗寧根本沒有意識到他正在做夢,如倒置的人生在這三五小時內他的夢境變為現實,而轉瞬成為殘酷的玩笑。
好比在他摔下沙發的時候。
「——呃……」扶著腰,布朗寧顯得困難地從地上爬起,坐回沙發伸手解下了掛在肩上落了泰半的薑色圍巾,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脫下風衣便被夢魔牽去了神智。扭了扭在絡枕邊緣而發痠的頸子,耷拉的眼皮失控張狂的逐漸佔據模糊的視野,再次。
他看見了,他不確定那是不是他所想的……他不記得了。
反覆著,記憶遺失在時砂裡像是無法拼湊的拼圖,無法辨別地交融在難堪而鬆垮的掌心間不斷流逝。經歷、記憶、品味、回想、遺忘,反反反反覆覆。
如果可以,布朗寧希望能擁有一場無夢近似死去的沉眠。 或許這樣還比這裡更加貼近他們為亡者的身份。
……真是諷刺。
管他大腦是不是正掌管著記憶的分類整合,不要影響到他的睡眠就好。但就像人說夢境與事實相反,心念也總與現實相違——就算如此好了,比起連在夢裡也得時時被迫接受逃跑的困境,難道就不能讓他夢見個美女委託人嗎?就算是三流的小說情節也好,好太多了。
精神影響睡眠、身體也會。突然而過於快速的進入睡眠讓身體反應不及,那該死的神經系統便會開始測試——他不知到第幾次的抽搐驚醒,像受驚的刺蝟縮成了球。表面上來說,他可還沒死啊……
胡亂扯下的領帶和風衣隨意的攤在腰上,零亂的襯衫下起伏著稱不上規律的呼吸。布朗寧緊貼著椅背與椅墊間的夾角,放任自己深陷在那柔軟之中。
他無數的日日夜夜就這麼蜷曲著在沙發上度過。側著身一手枕在頭底,微微曲起阻斷那忘記關上的白熾燈光,縮上的雙腳向外輕抵著沙發讓他盡可能地埋入其中,像是某種極其缺乏安全感下的行為一般——他睡不慣床,在開始仰賴沙發入眠之前,他床的某側永遠是堆滿雜物的模樣……儘管現在也是。
不知道為什麼布朗寧總是會摔下床、或沙發,或是任何他睡過的地方。
更別論支著頰手滑讓鼻子狠狠撞上桌面、窩著看書打瞌睡讓書掉下來砸到小指等等……做夢對他來說是種無邊而無法因治療得到好轉的疾病,掙扎著抓皺勒紅的衣服手腕,次次為那睡眠品質低落印證著。在看過恐怖片後的睡眠,他總百無聊賴的想著是誰推他下床或從沙發下伸出了雙蒼白的手——或許他哪天真的會看見頸上一圈紅腫的勒痕。
他翻身翻得很猶豫,就算是在睡眠狀仍人是如此。
脊椎喀咖哀嚎了幾聲,布朗寧捲著充當薄被的深色大衣轉為面向椅背,但背後空虛的感覺讓他很快便又翻回原處,來來回回,像是安全感與舒適度的拉鋸,喬了許久未果讓他發出低吟如抱怨似的夢囈喃喃。
他伸手、屈腳、翻身……
——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