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琳
作者--鳴央
綠髮少女一個人在深夜的長廊裡來回踱步。酒紅色的絨地毯吸收足音,懸掛的油燈映出她蒼白的側臉。
對著雙手呵氣,接著搓暖手心,背靠向牆,少女因為感覺寒冷而抱起雙臂。猶豫一下後她鼓起勇氣,手與耳貼上華麗雕琢的木門。無聲的室內讓她確信房間主人還沒回來。
無預警觸碰肩膀的冰冷手指讓她差點尖叫出聲。她摀住口,驚恐地望向背後,在看清來人的容貌後垮下肩膀,大大鬆了口氣。
「伊芙琳找我呀?進來說話吧。」呵呵笑著說了真可愛什麼的,棕髮女子從口袋裡拿出鑰匙插入門鎖。
「碧姬媞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呢?」進到了整潔的室內,少女忍不住問道。
「讓妳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呢,不過這是小孩子還不可以知道的事情喲。」她豎起食指貼著嘴唇。身穿能突顯姣好身軀的緊身洋裝,使女子看來美豔絕倫。「那麼、有什麼事要找我呢?」
見魔女遲遲不開口,碧姬媞勾起充滿魅力的笑,「不管怎樣的煩惱都可以跟姐姐說喔。」
「我……最近都睡不著……」措詞刻意含糊,其實少女一直都睡不好。
「真是孩子氣的煩惱呢,不過……」舉手投足皆展現了女性的溫柔嫵媚,碧姬媞接下來的行為卻讓伊芙琳大感訝異。
她從床邊的矮櫃裡拿出了完全不符合她氣質的東西──一隻絨毛玩偶。
「只要有絨毛娃娃就沒問題了喲。有這個的話,絕對可以很快睡著。」她緊抱著兔子娃娃,並親了下娃娃的側臉。
不知道絨毛娃娃有什麼催眠的魔力,半信半疑的伊芙琳卻莫名被它吸引。那隻娃娃看起來好軟好好摸……
「請、請務必借給我!」雙眼閃閃發亮,少女拉近了與女子的距離。
碧姬媞把起先拿出來的娃娃放到一邊,從櫃子裡隨便抓了一隻便拋向伊芙琳。
「……這隻熊看起來好累哦。」她有些困惑得看著碧姬媞借給她的布偶。
「這樣妳也能快點睡著不是嗎?它就送給妳囉。」碧姬媞笑道,雙手搭上她的肩膀。「好啦,小孩子應該要回房間上床睡覺了,姐姐待會還要出門呢。」
「出門?再晚一點?」
抓著娃娃的少女歪著頭。大人的世界真是難以理解。
慢慢走著直到回房間之前,伊芙琳仍然不放棄地思考所謂「大人的事情」。
「嗯……你應該也不知道吧,很累的熊。」
換上睡衣後的魔女坐在床上,看著碧姬媞送給她的布偶。面無表情的熊娃娃雙眼周圍有著黑色塊,脖子的部分像是戴了圍巾般有著一圈黑,耳朵也是黑色的。
伊芙琳捏了捏布偶的黑色手掌,然後摸了摸牠的頭。蓬鬆柔軟的觸感讓她愛不釋手,微微泛紅的臉頰說明了她的情緒。
「好像……有點可愛。」
碧姬媞就這樣把它送給自己了呢。之後必須要向她好好道謝才行。伊芙琳這麼想著,熄滅了橘黃色的燈火,抱著布偶鑽入棉被。
「那麼就麻煩你了,很累的熊。晚安囉。」
少女閉上異色的雙眼,收緊了抱著布偶的雙手,在心中默數著白色的羊隻。
想像自己穿梭在龐大的羊群中,慢慢數點牠們的數量,手指撫過蓬軟的動物皮毛……好柔軟……
眼前一隻白羊的耳與脖頸,突然像沾染墨汁般變成黑色。接著形體慢慢變成熊的樣子。下一隻,下下一隻,再過去也是熊的樣子……
「四百一十三……」
倦意濃厚,意識遠走,第四百一十四隻很累的熊……
呼嘯的夜風被玻璃窗阻隔在外,只有朦朧的淡色月光穿透而入。
宛若雪花結晶的銀白魔杖在圓月光亮的襯托下,更添幾許華麗詭譎氛圍。詩歌集隨意堆置於伸手可及的床邊矮桌,墨底白邊的書皮恰巧與少女懷中的熊娃娃相同色系。
絨毛布偶的臉部貼著少女瑰色的面頰,身軀靠著她的胸口,隨著她平穩的呼吸起伏。
蜷縮在大床一角的伊芙琳與捲成一團的棉被有段距離,她曝露在冰冷空氣中的身子縮成一團,與熊娃娃相互依偎。
覺得會冷但似乎睡得很香甜,側睡的少女嘴角微微揚起。純白色的裙裝睡衣讓她更顯嬌小瘦弱,抱著布偶的纖細雙手骨骼線條明顯。綠色長捲髮散在背後,因著月光透出微微的光暈。
不成詞句的呢喃與清淺平和的呼吸,她細小的聲音融入冰冷的空氣。睡衣的領口些微敞開,少女雪白的肌膚與鎖骨若隱若現。
光線的角度改變,少女無意識調整姿勢,但依舊與布偶零距離貼緊。擦過臉頰的髮絲勾起了她的意識。
「我真的……睡著了嗎。」
揉了揉眼睛,頂著一頭散亂的長髮,睡眼惺忪的伊芙琳望向窗戶。不是她習以為常的漫漫夜色,窗外灰白色的天空正逐漸妝上柔黃華彩。
清晨時分的氣溫讓她回神。找回被自己踢開的棉被並披在身上,側頭望向一旁的布娃,清醒過來的少女將視線再度拉往外頭。
日光灑落在宅邸外牆與房間窗框。坐於床榻的少女舒展眉頭勾起淺笑,舉高了絨毛玩偶。
「早安,很累的熊。謝謝你呢。」
布偶的陰影投在伊芙琳微笑的臉龐,她瞇起眼睛,將它緊抱在胸口。
「吶吶、給你取一個名字好嗎?取什麼好呢……」
食指擱於唇畔,她的表情相當溫柔。
完全升起的朝日,為少女迎來了與布偶一起的第一個早晨。
(完)